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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課程設計與教學 / A-1-3補充教材、講義 / 鴻門宴 / 忍人所不能忍──我看留侯

忍人所不能忍──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看留侯           北一女中邱琇環老師

古之所謂豪傑之士者,必有過人之節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,匹夫見辱,拔劍而起,挺身而鬥,此不足為勇也。天下有大勇者,卒然臨之而不驚,無故加之而不怒,此其所挾持者甚大,而其志甚遠也。

1.出身背景

留侯張良的先祖五世相韓,因此當秦滅韓後,張良就立志為韓報仇。從此,他的所作所為就無不與此有密切關係。首先,他找了大力士於博浪沙狙擊秦始皇,雖然只誤中副車,但他和大力士卻能奇蹟似地全身而退。這種行動有如現在恐怖分子刺殺總統的行動一般,必會遭全力圍剿,如果沒有經過周詳的規劃,是絕對無法逃出重重包圍,由此便可看出張良的機智。

2.人生轉捩點──遇上黃石公

其實,從張良伏擊秦始皇的表現看來,他本來的能力就已經十分突出了。但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心智不夠成熟,仍有年輕人的特點──血氣方剛,做事不顧後果。刺殺始皇成功的機率可說是微乎其微,萬一他被始皇捉到,豈不是要白白送命了嗎?直到遇見了黃石公,才開啟他蛻變為王師的第一步。

他與黃石公的相遇,十分具有傳奇性。從老父故意丟鞋到橋下的行為可知,老父其實已經觀察張良很久了。他想將其所學傳於張良,所以先測試他,以確定張良的確是可造之材。而張良的反應,可分為五層:(1)愕然──事出突然,莫名其妙。(2)欲毆之──頭次見面,便呼孺子;非親非故,卻命取履。(3)為其老──因學過禮而敬老尊賢,一念之轉,別開新機。(4)彊忍──屈己從人,勉強行義。(5)下取履──姑且為之。當張良取履上來後,老父又命「履我」,不但不說謝謝,連聲請字也不肯說。先前所為,已是蠻橫無理,至此更加傲慢。

張良想說,既然已經幫忙撿了鞋,乾脆好人做到底,不但幫老人穿鞋,還是恭恭敬敬地「長跪履之」。張良起先「欲毆之」,與一般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沒有兩樣;到「為其老」而強忍下橋取履的時候,已可看出他的心地、品性是善良的;再到他替老父「履之」的時候,已可看出是個聰明人;當張良更進一步「長跪履之」,便可斷定他必是非常之人了。在這麼短的時間內,張良的反應變化曲折如此大,可見他的機變與能忍。無機變,則不足以應變以成事;不能忍,則不能待時而敗事。這兩點是成大事者所必備,怪不得老父說:「孺子可教矣。

於是老父約張良五日後平明(天剛亮)見面。但他卻故意提早到,使張良雖未遲到,卻因「晚到」而被罵。再約五日後「早會」,這次張良「雞鳴」(天未亮)就到了,老父又先到,張良又挨罵了。前次老父早到,尚可說是老人起早,無事便來;此次早到,則分明是故意搶先為難。再約五日後相會,這次張良頓悟,記取教訓,「夜未半」就到了。「夜未半」尚在零時以前,老父「有頃」就來了,當在零時前後。本來約在「平明」,最後卻變成了夜半之會,這不是很奇怪嗎?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,老父是要給張良上一課。張良平明往,老父「已先在」,出其不意;雞鳴往,老父「又先在」,再出其不意。兩次均被老父搶占「先機」。最後張良方悟,唯有「夜未半往」,即前一天到,才能占先;但這是被老父所逼出來的。換言之,一切都在老父掌握之中,張良處處被老父算到,可說早已失了先機。

老父要教張良的道理就是「制敵機先」。《孫子兵法》說:「先為不可勝,以待敵之可勝。」(註)當張良於第四天夜半往時,如果老父在零時以後到,則這次是張良先到,這就是「以待敵之可勝」;若老父也在零時以前到,則不論是誰先到,都只能算平手,因為還未到第五日,這就是「為不可勝」。「雞鳴而往」先於「平明」,這是「相對的先」;「夜未半往」才是「絕對的先」。唯有算到「絕對的先」,才能立於不敗之地。

在整個過程中,老父自始至終命令苛責,張良則從頭到尾跪諾無疑。張良以善意、忍柔、謙下、機智來應對,而最後終於有悟有得,乃深信智取勝於力爭。老父以不言之教,使張良銘記在心。經此事件後,張良變得智勇沉深、意氣和平,這對其往後的人生,產生了很大的影響。

3.展現所學──計存太子

張良自從遇上黃石公後,熟讀《太公兵法》,屢次在重要的決策關頭發揮作用,其中最精采的就是「計存太子」。

高祖因另有所愛而欲易太子,這雖是國事,卻也是家務事。清官難斷家務事,疏下間親,小不如大,所以雖然有很多大臣諫諍,卻都無效。於是,呂后派呂澤去找張良幫忙。張良對於此事早已看透,知道不能以口舌爭,只能以智取,便要呂澤去找「四皓」,預伏後招。

漢十二年,高祖擊破黥布歸來,「愈欲易太子」,張良「諫,不聽,因疾不視事。」先前大臣極力諫爭的時候,他不採取行動,只因為時機還未到,且諫也無用。此時進諫,是因為已到最後關頭,他不能都不講話,他也知道還是無用,但早已下了一著棋在那兒,故借病抽身退開,靜待四皓發生作用。爾後四皓從太子侍宴,其人「年皆八十有餘,鬚眉皓白,衣冠甚偉,上怪之,問曰:彼為何者?」如此打扮,正是要高祖怪而後問。四人各前對名姓後,「上乃大驚」,這一切都在張良掌握之中,為的就是要在高祖面前利用四皓來達到進諫的目的。果然高祖因而改變主意,不換太子了。但一定要等到高祖自己發現,怪而大驚以後才講,才能發生作用。若由四皓自去報到稱說,便起不了任何作用。這與《戰國策》中觸讋說趙太后,令其小兒子去齊國作人質,使齊出兵的故事有異曲同工之妙。在人際溝通上,委婉的方法,使當事人自己頓悟,這往往比直說的效果要來得好。

此計之成,是因為張良懂得高祖的心理,對症下藥。高祖以布衣得天下,視天下為私產,今值年老疾病,所關心的只是劉家天下能否延續。想要換太子,不僅僅是為了私心而已,而是認為太子無能治國,會斷送了江山。張良洞悉此中根竅,故招迎四皓,四皓之語中最重要的就是「竊聞太子為人,仁孝、恭敬、愛士,天下莫不延頸欲為太子死者,故臣等來耳。」因而改變了劉邦對太子的看法,認為太子得人心,羽翼已成,所以立刻決定不換太子了。劉邦的反應全都在張良的計算之中,每步都被張良占得機先。可見老父所教的,張良真的融會貫通,學以致用。

4.處世態度──厚積而薄發

張良是熟習道家思想的人。道家有云:「反者,道之動;弱者,道之用。」這不但用在他所規劃的計策中,也實踐在他做人處世上。張良的外表如婦人女子,瘦小而不起眼,十分柔弱,而其平素的作為也是如此,看似卑微,實則是蓄勢待發。厚積而薄發,為的就是在看準時機後,一次爆發出來,將所有的氣力貫注在一個時間點上,比之一般人將氣力放在一段長的時間帶上,效果自然驚人。此外,張良經老父調教後,凡事因機循時地做,故費力少而成功大,人亦往往不覺。這就好比我們開車,當車速很快時,方向盤只需稍微偏轉,車子的方向就會大有不同,而能輕易轉彎。

可是要「因機乘勢」,必須能「識」時「知」機才行;此則必須洞悉人事、深觀時變。要能達這個境地,必須能「靜」,擁有一顆寂然不為外物所動的心。老子說:「見素,抱樸,少私,寡欲。」這就是「靜」的源頭。張良少私、寡欲,不愛財、不慕勢、不貪色、不爭功,除了報韓之心志以外,似乎一無所求;志貞心潔,故能至誠感人,也因此才能不為高祖所疑,言聽計從。在漢得天下後,他也僅要求受封於與劉邦初會的「留」,這不但顯示出他的無所求,更顯示出他是一個極為念舊之人,無怪乎終其一生,不曾被劉邦猜忌而遭殺害。不論用捨進退,張良都能恰如其分,令人油然而生欽佩之心。

5.在歷史上的重要性及影響

一如王安石在〈遊褒禪山記〉中所說,一個人要成功,必先有志,再則有力,最後還要有外物相之。對於劉邦來說,張良、韓信、蕭何、陳平、樊噲、曹參等人就是「外物」,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張良。若沒有他,今天歷史可能就得改寫,因為漢代可能無法建立。劉邦每次在重要關頭,都是靠張良的計謀,才得以過關。如鴻門宴,張良巧妙的安排座位順序,使劉邦居於下位(南方),去除項羽的戒心,接著項伯因張良的緣故,挺身與項莊對舞,保護劉邦,最後張良找來燓噲,成功地使劉邦脫身。在整個過程中,張良居中穿梭,功勞最大。又如「燒絕棧道」、「捐關三人」、「借箸銷印」以及「急封雍齒」等機智妙計,使得一場場可能發生的大叛變消弭於無形。劉邦也深知這個道理,所以在得天下時封張良為首功。

6.總論

張良這個人的觀察力十分敏銳,總是著眼於事情之始發,施力於極其細微但卻關鍵的小處,好似飛鴻踏雪泥般不著痕跡,但影響力卻很巨大。他在人際溝通當中善於使用肢體語言,以及一些細微的小動作,委婉曲成,以成其事。《老子》中所說的「圖難於其易,為大於其細。天下難事必作於易,大事必作於細。聖人終不為大,故能成其大。」用在張良身上,真是再適合不過了。要知道,不是任何小、易均可解決難與大的問題,必須能夠洞悉事情的大小細節,全盤看透,才能找到關鍵點的小處、易處,進而解決問題,這就是留侯張良最厲害之處。「運籌帷幄之中,制勝於無形,計謀其事,圖難於易,為大於細。」是對留侯最佳的寫照。

(註)先為不可勝:先使己方不可被戰勝;以待敵之可勝:等待戰勝對方的時機。

張良巧計存太子

后妃的命運,往往決定於皇帝對其寵幸的程度以及其子能否被立為太子。

漢高祖劉邦的元配妻子呂雉(即「呂后」),與劉邦育有一女一子,女為魯元公主,子為後來的孝惠帝。但早在劉邦還是漢王的時候,對於呂雉的寵愛就已經大不如前,一心轉向另一名女子──戚姬。戚姬也為劉邦生下一個兒子,即趙隱王如意。從趙隱王的名字便可得知,劉邦對戚姬與隱王有多偏愛了。

果然,劉邦當上皇帝之後,名義上雖然立了呂后的兒子為太子,但他心裡所屬意的,卻一直是如意這個兒子。另一方面,呂后也深知自己不如戚姬受寵,且年老色衰,以故有的本錢是不能改變劉邦的心意,而素日為劉邦所倚重的大臣們也同樣不能打動劉邦,呂后很為自己和兒子的前景擔憂。

後來,呂后請來開國元老之一的張良幫忙出出主意。冷靜機智的張良說:「皇上有請不來的四位賢士,如果太子能把他們請來,讓皇上知道這四位賢士肯為太子效力,如此或能保住太子之位。」

果然,呂后依計請來「商山四皓」,分別是:東園公、角里先生、綺里季與夏黃公,並在一次巧妙安排下,讓劉邦得知太子已得四位賢者,終於改變了劉邦的主意。不僅保住了太子的位子,也鞏固了呂后的地位。

 

 

 

 

附註:本文曾在康熙出版社刊物上發表,蒙該刊物編輯斧正,所附〈張良巧計存太子〉一文係編輯所加,特此致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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